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
近日，经济学女博士李晴（化名）等到了案件的再次开庭。6年前，她被人介绍参与一种明信片（行业术语为邮币卡）投资，在对方一众人员的宣传和指导下买进卖出。不料半年后交易平台停牌，她损失千万余元。
图为李晴投资的明信片（受访者供图）
李晴报案后，一审审理查明，这家交易公司操控数十个自有账号，在自建的交易平台上自买自卖，操控出所谓的“行情”，吸引散户入局成为“韭菜”，公司盈利3亿多元，老板一次购买3辆宾利豪车。李晴在案件调查期间得知，投资的这款明信片及交易规则被金融部门认定为违规品种、违规交易。
一审期间，该公司实控人张某更、操盘总监及当时的介绍人等5人，因诈骗罪被判处七年六个月至十五年不等。两年后，法院二审认为，上述涉案人员无诈骗目的、停牌是政策原因、违规交易行为已被相关部门清理整顿、李晴本人对风险有足够认知，由此判定上述人员无罪。
对此，武汉市洪山区人民检察院认为二审证据采信错误、事实认定错误、适用法律错误，向武汉中院提起抗诉。
经济学女博士受邀投资明信片
持续涨停后被停牌千万元无法变现
李晴是某知名高校的经济学博士毕业，家庭环境优渥，从高中时期就涉足投资领域。
2015年底，李晴认识了北京某投资公司老板张某（另案处理）。张某介绍，他的公司是一家名为“福丽特邮币交易平台”的金牌会员，这家平台上的邮资邮币卡（明信片的一种）利润空间巨大，让张瑾在平台开立交易账号。次年3月，李晴在张某指导下，开始交易一款“映日荷花”明信片，之后被张某引荐认识了该交易平台的高管秦某。在张某、秦某共同建议下，李晴在学校图书馆、宿舍等地，累计买入1693张“映日荷花”明信片。
图为一审判决结果截图（受访者供图）
李晴介绍，这款明信片面值60分，她先拿了20万试水，入场时价位已经两千多元，之后连续5天涨停，“微信群里天天都是利好消息，我根据他们指示买进卖出。秦某到武汉我接待吃饭时，他还说涨不到1万元，公司会负责回购。”
2016年5月初，“映日荷花”涨到8000元，李晴担忧地询问经纪人是否应该卖出，经纪人建议她“9000以上了再卖”，但李晴还是私自卖出了200张。“卖出不久，经纪人就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出货了，让我继续持有。他们应该是能看到所有后台数据，能监控到散户的操作。”
这次私自卖出事件之后一周，福丽特交易平台突然申请停牌，理由是“发现异常交易，导致价格波动异常”。一年后整个平台停盘整改，李晴报警，但她投资的千万元被套牢至今，无法变现。
45个账户操控“行情”
盈利3亿5人一审因诈骗罪获刑7至15年
2017年，持续等待无果后，李晴选择了报警。2021年3月，该案在武汉市洪山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
一审审理查明，2014年6月9日，北交所公司与福丽特云商公司合作建立“福丽特邮币交易平台”，以国家明令禁止的集中交易方式进行邮币电子盘交易。之后，张某更、秦某合伙成立鸿蕴泷元公司，作为交易平台金牌代理会员，以每张20元价格收购48.5万张“因日荷花”在平台挂牌交易。张某更是公司实控人；秦某作为股东、监事，负责筹措资金并收取月息2.5%的利润；魏某为操盘总监，指挥贾某、武某等人操盘。由操盘手、司机等人挂名成为相关公司的董事长、法定代表人，炒作“映日荷花”的获利转入张某更个人账户，张某更在经营这项业务期间，购买了三台宾利车。
判决书中操盘手的供述（判决书截图）
法院查明，“映日荷花”以及涉及停牌的交易规则等相关交易制度，被金融部门认定为违规上线的交易品种和未经审批的交易规则、交易制度；“福丽特交易”平台与市场不接轨，公司可以查看后台数据，由员工、司机及他们的亲属好友开设45个账户，采取自买自卖、高抛低收方式，操纵平台上藏品的涨跌，从入场投资者身上赚取手续费及亏损费用。截至案发，共盈利约3.3亿元。
武汉市洪山区人民法院判定，张某更、秦某、魏某、贾某、武某等人构成诈骗罪，分别被判处七年六个月至十五年不等，并分别处以罚金处罚。
5人二审不构成诈骗均改为无罪
检察院抗诉称证据认定及法律适用错误
2023年4月，武汉市洪山区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二审，认定涉案5人不构成诈骗罪，全部改判无罪。
二审法庭认为，秦某、张某等人对“映日荷花”价格一定过万元的宣传，属于一般性的夸大判断，没达到足以使对方产生错误认识的程度；他们客观上对李晴都有建议、指导交易行为，但主观上没有诈骗钱财的共同行为意思。
图为二审判决结果截图（受访者供图）
法院认为，李晴持有7个账号多次对“映日荷花”进行大额交易，并非为收藏，其有交易风险意识，有明确的风险认知；李晴对张某更等人操纵涨跌事实清楚，因此她主观上未陷入错误认知；停牌是因相关主管部门进行行业整顿导致，并非被告人为骗取他人财产而有意为之，被告人无法提前预见或控制政策；涉案的“映日荷花”及交易规则违规，已被监管部门清理整顿，与被告人是否构成诈骗没有必然联系。
张某更等人虽然在交易过程中操控价格涨跌，但具体到本案中，现有证据达不到诈骗罪构成要件的认定标准。2023年4月，武汉市洪山区人民法院判定，上述5人无罪。
对此，洪山区检察院向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抗诉。检察院认为，张某更等人为实施诈骗筹建公司、搭建平台，通过张某发展会员、寻找目标客户，前后行为一以贯之。李晴与秦某、张某的微信聊天记录证实，二人指导李晴在高位购买并持有，并承诺每张过万元，该承诺足以让李晴产生错误认识；法院认为李晴是经济学博士，具备专业知识，应当风险自知，不会产生错误认识，属主观臆断。
检察院称，“映日荷花片”及平台交易规则均未经有关主管部门批准，张某更等人利用后台数据自买自卖操纵价格，大肆宣传诱导被害人，分工明确、相互配合。多名被告人也供述，操盘手自卖自买将价格拉高才让散户买进，之后操盘手操纵跌停，贩毒操作将散户的钱洗走。而公司盈利约3.2亿，大部分进入张某更、秦某个人账户，还购买宾利汽车3辆供个人使用。
由此，检察院认为二审判决采信证据错误、认定事实错误，导致适用法律错误，特提出抗诉，请求依法判处。
李晴介绍，5人曾共退赔988万余元获得了她的谅解，但二审全部改判无罪让她颇感意外。“前后两次判决结果差别太大了。检察院抗诉后，1月22日才进行了再审，案子会是什么结果我也很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