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珍在冲泡咖啡
红星新闻记者丨陈馨懿
责编丨冯玲玲 编辑丨张莉
73岁的韩素珍走红后，开始“戒烟”了。 5月22日傍晚，她在“韩老太甘蔗汁”店后门点了一支烟，烟还没燃尽，顶替她做咖啡的女儿急急忙忙赶来，“他们都要看你冲（咖啡）。”韩素珍把烟递给旁人，手一摊，转身又去忙活。
不少人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店能走红。一名排队的学生说：“这能火真是太抽象了。”在韩素珍冲咖啡的直播间内，弹幕评价更直白：“这些排队的人真闲。”镜头外主播也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这么多人看？
拐弯的排队队伍、多点位的直播支架、各种各样的原料器具，甚至还有多名城管在店外的十字路口维护秩序。这场流量奇观的中心，从线上到线下：净水机送到店里，销售商运来了豆浆粉和机器，咖啡商付费搞免费活动，日用制品厂商提供热水壶、水杯，连装咖啡的杯子也有厂商主动提供。
韩素珍仍不太明白什么是流量。在记者现场蹲守采访的两天中，她每日站立工作时间已接近12小时。
“劝退”顾客才能打烊
“韩老太甘蔗汁”店面并不大，不过十来平方米，一道窄门区隔了前后台。前台两个窗口，一个榨甘蔗，由其他人帮忙；一个冲咖啡，总是韩素珍在忙碌。队伍都排在咖啡窗口前，不时会有人问，“我能拍照吗”“我能录像吗”，拍摄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韩素珍抽出三条速溶咖啡袋，同时撕开，倒在杯子里，用热水壶倒入半杯热水，一个铁勺子搅拌，再倒上半杯冷水，封装杯子。正是这套毫不遮掩的冲泡速溶咖啡动作，被人拍摄后，让她和店面一同走红网络。
图为“韩老太甘蔗汁”店，店面不过十来平方米
如今，韩素珍没法计算自己一天到底做了几杯咖啡、用了多少咖啡粉。5月22日，她笼统地猜测，“几千条（咖啡粉）肯定是有的。”从早上九点或十点，到晚上九点左右，店门口总是排起队伍。这是一个十字路口，队伍排到马路上，有时再拐个弯，排队等候的时间从一刻钟到近一个小时不等。隔着马路，在店铺的正对面、斜对面、侧对面，三个方向都有人在使用手机直播。
过去，她是晚上十点关门。最近，最忙的一天，她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关门。由于工作量过大，她自觉身体承受不住，韩素珍的家人想出办法：晚上八九点，家人排在队伍末尾，“劝退”新来的顾客，得以提前打烊。
对于到店者提出的请求，韩素珍总是同意。她似乎没有拒绝过别人。5月22日，窗口边架设在支架上直播的手机就有3部。有主播从店铺后门进入，站在区隔的窄门拍摄，她没有说什么。不过，直播间的观众会责怪，“站在后面的人干嘛的？过分了。”
她在哪儿，镜头就跟到哪儿。她走过窄门，来到后门，站在甘蔗堆边，无论是组装新的塑封机器，还是只坐着休息，都有镜头跟上，不断有人提问，每个话题她都会接上。有人问：“阿姨，你是珍字辈吗？”她说是素字辈。有人说：“大家看，这就是阿姨，很白。”她笑着说：“这还白呢？”这些镜头也让韩素珍连续登上多次热搜。5月19日，有镜头记录，韩素珍走出店面，询问究竟是谁没有付钱，“TA光拍视频，拍了钱没扫啊。”5月20日，韩素珍边冲咖啡，边和人闲聊时提到“都把我忙死了，我早饭午饭都没吃到”，又成为“南京10元咖啡阿姨有班味儿了”的热搜。
她更多说的还是“谢谢”。排队的人说：“我是来南京玩，特意来看你的。”她说：“谢谢你。”店面打烊，面前一排人都举着手机，她在店门前摘去帽子说：“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打烊后的韩素珍仍被“围观”
店铺后门是厂商的“擂台”
在走红的一周里，韩素珍的店面设施已经“被”更新了一轮。
前台，柜台里放置着速溶咖啡粉，既是陈列，也方便她使用。此前，雀巢中国官方直播间曾称，将在线下为店铺免费供货。而在5月22日，一名来自广东的商人表示，他平常做雀巢进口生意，这次带来泰国出产的雀巢咖啡，支付给韩素珍千余元，限时一小时，让其改用自己的速溶咖啡，并免费赠送每位顾客一杯咖啡。后来，他支付了更多的钱，让活动持续了两个小时。
店外堆着箱子都是各厂商提供的产品
与之“打擂台”的还有九阳销售商。5月22日晚，店面打烊后，两名年轻人提着九阳的产品，与韩素珍的女儿沟通能否新增九阳产品，他们可以提供豆浆粉和机器。韩素珍的女儿说，这需要韩素珍来决定。次日，九阳的机器被运来，放置在店铺后门，但并未使用。雀巢进口商与九阳销售方多次与韩素珍家人交流。到了5月23日下午，交锋有了进展，九阳的机器被搬走。
5月23日，盛咖啡的塑料杯子也被更换了。原本韩素珍使用的是过去奶茶店常用的塑料杯，用封口机封口。现在，这些杯子都换成圆柱体杯子。后来，又有其他包装材料厂商赶到，被直播的主播调侃，“来晚了，杯子已经换了。”
上海清水日用制品有限公司在南京设有分公司，分公司的员工分批来到店面。在交涉后，员工们换上了公司服装，为韩素珍送上了热水壶、玻璃杯。员工告诉记者，“看到阿姨用的热水壶比较旧了，玻璃杯是给他们自己用的，总共十来个。”
店铺的后门成为厂商们的“擂台”。一箱箱货物被拖至后门旁摆成一排，贴着厦门等地发货的快递运单。这也成了直播内容的一环，不管是主播，还是多家厂商员工，都热衷于拍视频记录厂商方和韩素珍的对话。
沁园净水机是店面走红后最早一批新增的设施之一。这是一台商用净水机，可以将水烧开，选择接冷水、热水。5月23日，一名维修工来到店面检查，机器并无大碍。和其他厂商人员相比，他不太适应直播的镜头，有主播尝试询问与品牌相关的问题，他说：“你们在直播，我不好回答。”而后，又有主播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他沉默了。
“我管它上什么热搜、什么搜”
为何韩素珍的咖啡会走红？卖咖啡和买咖啡的或许都没搞懂。
过去，速溶咖啡足够时髦。在韩素珍的口中，她开了一家售卖甘蔗汁的店，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喝咖啡，就将速溶咖啡摆在柜台里方便冲泡，而后被他人询问能否售卖，这才开始售卖咖啡。
而在一些年轻顾客的心里，这有怀旧的意味。两名来自南京大学的学生购买了咖啡和甘蔗水。一名学生提到，这个塑料包装很怀旧。另一名学生则表示，说到“咖啡”往往会想到咖啡厅，而这里却不和人们想象的场景不一样。
图为店外排队等候的人们
她们都是在社交媒体上看到这家店的，选择来到这里是考虑到距离比较近、上班时间段人比较少、10元价格尚可接受，但她们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店面会走红。一名学生称，“这能火真是太抽象（指难以理解）了。但我最近在写论文，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就想来看看。”
顾客小赵还是初中生，她打算回到酒店，拍下照片后，再品尝咖啡和甘蔗汁。小赵从无锡来到南京旅游，特意从景点打车来此。她也是在社交软件上看到韩素珍的店，决定加入打卡。不过，为什么来打卡呢？她想了一会儿，回答：“因为大家都来打卡。”
张先生是上班族，下班后来到这里，主要是观察，而非排队。他想创业开一家店，因此来“取经”：“来这儿的年轻人多。”就他看来，韩素珍的店面走红难以复刻，有运气成分带来的流量，也有品牌加持。
韩素珍自己也被问过多次有关流量的问题。5月18日，她提起热搜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我管它上什么热搜、什么搜。”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也很清醒地说过，“不一定我冲的咖啡当真那么好喝，就是想着看看我，看我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太怎么还能干成这个样吧。”
在不断被直播后，韩素珍开了自己的抖音账号和直播，原因是“担心自己被人冒充”。她不知道直播的具体情况，账号是侄子管理，女儿称“不会用来带货”。账号里的几次视频拍摄都在打烊之后，镜头里，她略显疲态，几次闭上眼睛仍在说“谢谢”。
5月23日，小店的后门放置了折叠的小桌子作为挡板。韩素珍的侄子说，确实是为了防止再有人从后门进入，“人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