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我大学毕业,寝室的几个室友进了深圳一家多晶硅生产的企业。我们偶尔会有联系,他们跟我说每天的工作单调无聊,好在薪资还挺可人的。对于当时还食不果腹的我来说,这是一种变相的凡尔赛。
然后到了2012年,欧盟决定对华采取光伏反倾销案。我曾经的室友在企业的大裁员下,从深圳逃离到了老家。而彼时的我,看着精功科技一路从79.95跌到了白菜价,关灯吃面。从那一年开始,光伏产业进入了一段漫长的黑夜。很多光伏企业似乎没有机会看到光明到来的那一天了,一场光伏产业从业人员的凋敝似乎在所难免。
2013年7月15日,国务院发布光伏国八条。关于光伏的自救行动拉开帷幕。原本失去了海外市场,导致严重的产能过剩,业绩大面积亏损的光伏企业终于迎来生机。
国家坚持市场为主,重点扶持,优化布局,优胜劣汰。很快,全国范围内的需求拉动开启。光伏电站遍地开花,无论是单晶硅光伏电池还是多晶硅光伏电池的发电转换率都有了明显的提高。而国家对于光伏发电的补贴,更是重中之重。正是政府的各级各类补贴,养活了很多濒临死亡的企业。但是,如果长期摆脱不了光伏企业对于政府补贴的依赖,那么最终就会形成越补贴越亏损,越补贴效率越低的问题。太安逸,是会死人的。
2016年11月9号,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和张维迎在北京大学围绕产业政策展开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辩论。这场著名的辩论,在当时引起的激烈的反响,围绕着这个辩题的争论经久不息。这场辩论主要的辩点在于,国家对待产业是应该进行扶持,还是应该让它们按照丛林法则,优胜劣汰。我们有机会再去详谈这场辩论的意义,现在我们只谈它对于光伏产业的影响。对于当时已经逐渐从襁褓中长大,正在蹒跚学步的光伏产业来说,什么时候断奶,已经是光伏产业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而对于国家来说,长期对于光伏产业的补贴,也是时候需要让它产生正回馈了。
时间来到2017年。在这一年,我因为融资租赁业务开展的缘故,接触到了某位光伏产业的民企老板。在一次次的碰面详谈中,我大致了解了当时光伏产业的发展状况。当时光伏行业的业务开展,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方式。
第一种:卖路条
所谓的卖路条,是基于国企和上游企业规模大,办事程序化,不灵活的原因。很多分布式光伏发电项目需要跑的政府流程很多,还需要调节土地关系,因此需要有一定实力的人才能够在较为短期的时间内完成政府立项。当这些流程都走完之后,再将光伏发电站的所有权递交给国企或光伏上游企业。整个过程,跑路条的人付出成本较为低廉,收益颇丰。由此催生了一部分专营此业务的光伏人。
第二种:光伏扶贫
随着光伏发电理念的普及和全国扶贫开发战略思想的落实,农村的下沉市场开始受到光伏产业人的青睐。这部分市场,山东地区做得非常成功,很多农村几乎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或多或少地安装了光伏发电装置。发电有收益,国家有补贴,这也成为了当时的一种推广的口号。
第三种:自建分布式光伏发电站
由于光伏发电还没有完成平价上网,上网电价较低,因此很多企业的运行严重依赖于国家的补贴。他们的收益要看天看政策吃饭,成本的回收周期大概在7年左右,这种重资产的运行方式,显然不被资本所青睐。
这三种业务开展方式的长期发展,自然滋生出了各种乱象。譬如:利用光伏扶贫来消耗部分落后产能,导致扶贫对象在付出相对较多的成本后,没有获得相对应的收益。让光伏扶贫在一段时间内被基层老百姓怀疑成为了一种诈骗手段。又譬如:在跑路条的过程中,各方面都已经就位,立项也已经完成。最后上面变卦,取消收购电站。这就导致了跑路条的企业不得不独自承担整个电站的筹建,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最后只能宣布破产。总之,在各种乱象下,光伏产业进入了战国时代。很快,光伏产业新的危机来了。
2018年5月31号。这个后来被光伏人称为531新政的日子,宣布了光伏产业必须要适应断奶,学会奔跑。依靠国家补贴的好日子到头了,没有危险意识的企业注定要被市场淘汰,丛林时刻开始。
危机的意思是:危险来了,机会也来了。补贴虽然没有了,但是平价上网和自发自用,余量上网开始逐渐走进光伏产业新的发展模式。绿色能源,碳中和概念的强力推进,使得很多用电大户不得不摆脱长期以来依赖于化石能源的模式。在企业用地上建立光伏发电站,成为了用电大户们的一个不错选择。而这种选择,是拥有核心技术和绝对竞争优势光伏企业的高光时刻。
2020年9月22日,中国政府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上提出:“中国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
2021年3月5日,2021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扎实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各项工作,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达峰行动方案,优化产业结构和能源结构。
到这一刻开始,奔跑着的光伏产业终于开始引起投资资金的浓厚兴趣。
于是,经过了三年的搏杀,也经过了全球疫情的反复,我们看到了优质光伏企业的崛起,看到了曾经光伏一哥李河君的坠落,看到了隆基股份从十元股到达了百元俱乐部。这是光伏产业时代的缩影,也是投资逻辑新的变化。这是光伏产业指数基金兴起的年代,也是白酒产业指数基金衰落的年代。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但终归,这是一个公平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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