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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梦见鱼在水里跳出来咬我(女人梦见鱼在水里跳出来咬我一口)

来源: 更新时间:2024-03-23 12:01:19
The Beginning

实习生 陈灿杰 李科文 澎湃新闻记者 任雾

在畅销小说“那不勒斯四部曲”第三部《离开的,留下的》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受过高等教育的彼得罗,无法接受雇佣保姆分摊家务,表示不希望家里有奴隶。

此时他的妻子列侬,正因独自承担育儿压力,濒临崩溃,忍不住问丈夫:“那你觉得,我应该当奴隶?”

“你当母亲,而不是当奴隶。”他回答道。

小说自然有虚构的成分,但不难窥见背后的现实问题,母亲往往被赋予了一种不乏理想色彩的职责,背后的艰辛付出则被视作“理所应当”。美国密歇根大学妇女学和历史学教授王政,此前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近百年以来,女性独立与女性回家,一直是场持久的拉锯战,选择全职太太,也就选择了被动的人生,“我不认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女青年,都会心甘情愿地做贤妻良母度过一生。”

可当这些母亲试图摆脱被动,重回职场,迎接新的社会角色时,“母亲”的被动,又难以避免地出现了。

取舍

二宝1岁时,童翠萍成功应聘一家知名企业的品牌顾问,公司位于广州天河CBD,世界500强企业云集此地。走在摩天高楼中,她内心雀跃,以后每天光鲜亮丽出门,做个职场“白骨精”。

这个想法很快被加班击碎,她下班回家,出了地铁口得搭10分钟三轮,师傅不常走大路,遇到城管跑得更偏,那些穿行于城中村握手楼的夜晚,能安全到家,童翠萍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庆幸之外,她只想快点见到两个孩子,帮她们刷牙、把尿、收拾、哄睡,俩闺女特粘人,又爱发脾气,有时她被磨得受不了,会希望到家时孩子们已经睡了,“可真的睡着了,我又怅然若失。”

上班时,大宝在幼儿园状况不断,总尿裤子,会打自己,同时扁桃体肿大,动辄感冒、发烧,在公司负责危机公关的她需要随时待命,但几乎每月都得请假往医院跑,更难睡个安稳觉,“一个人带孩子睡,相当于睁着一只眼睡觉,孩子翻个身就会醒。”她的丈夫因创业起步,同样分身乏术。

这样的生活维持不到一年,有天丈夫从她头上连着拔下二三十根白发,令童翠萍重新审视起当前的状态,“辞职吧,我应付不来了。”

她上一次辞职,是因意外怀上二宝。那是2011年8月,童翠萍29岁,在好不容易考进的中山大学编制里已待了3年,做社科图书和特藏文献的访谈。每天午休三小时,她带张折叠床放办公室,书看累了,睡会儿;坐久了,去书库走走,顺便借几本书。

“现世安稳,不过如此”,她本以为余生就和这所学校绑一起了,二宝的到来打破了一切,公婆说要守住铁饭碗,童翠萍狠不下心,还是独自一人去办了辞职。“如果天平的另一端是一个生命,你叫我如何取舍?”

办完手续,她走在草坪上,眼泪直掉,这么好的学校,从此与她无关了。她曾带着牙牙学语的大宝在学校玩,一一指着附属学校,说这是她以后要读书的地方,可她已不能留恋。

辞职后,童翠萍利用走廊空间,给闺女们做了书架。本文图源均来自受访者

而当童翠萍第二次提出辞职,总监坦言,以她职场只待了一年的履历:要么家里蹲,要么创业。一听这话,童艰难构建的辞职决心,瞬间溃堤。之前总监和她聊过带娃,称每天能哄儿子睡觉就不错了,根本不敢奢望有时间陪他吃晚饭。想着即便奋斗成总监,也一样难以顾家,童翠萍自问,“这是我要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童翠萍选择相信感情:哪怕一辈子家里蹲,婚姻不至于破裂;即便破裂,丈夫不会在经济上亏待她;自己不懒不笨,到时也可以做保姆养活自己。

但这不代表她就从容接受了辞职,她不想失去经济独立,“这关涉到自尊和安全感”,和朋友做起港货代购,却总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顶着高考状元和南大保送研究生的光环,她不好意思在微信推广,怕被昔日同学和老师看到。

那时最让她欣慰的,是大宝在她陪伴下,情绪逐渐好转,“同学妈吗说叮当(大宝)更活泼了,有生命张放的感觉。”可对于自己,童翠萍总是发慌,哪天真要她外出找米,何以为生?苦闷堵在心口,说多了怕成祥林嫂,有次只能狠咬手臂一口,转移下心头的痛。

童翠萍周末带着两个孩子出游

适应

关注女性议题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莎尼·奥加德认为,21世纪推崇“平衡性女性”,即强调女性通过自我调节,平衡家庭与工作,不否定与轻视任何一方,但“在工作领域没有结构性改变提供支撑的情况下,这只会成为一个神话故事”。

落到现实,全情工作往往意味着减少分给孩子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加剧了母亲的愧疚,据某招聘网站的《2019职场妈妈生存状态报告》,因缺乏陪伴孩子而感到较大心理压力的母亲,比例高达85%。

在上海从事电商运营的胡千筠,2020年10月重回职场时,同样因见不到小孩面临着强烈的分离焦虑。刚上班时,孩子睡前哭,醒了继续,送托班也是一路哭过去,“回职场最大的困境就是面对与小孩的割舍”,胡千筠给了儿子一个兔子娃娃,说想她时就抱着,像是妈妈陪在身边。

而当自己坐到工位,同样无法抑制的思念让她焦虑,于是她午休不断翻着儿子相册;去茶水间接个水,也要看看老师有没有在班群更新活动照或者视频。她发现,别的小朋友在听课,跟老师做动作,她的孩子都抱着那只娃娃,“看到他在想我,就特别失控,忍不住要哭。”

胡千筠的小孩刚上托班时,总抱着他的兔子玩偶

焦虑之外,更直接的难题是跟上工作进度。原先待过近6年的互联网业,已在带娃的3年间变得陌生,她清楚线上运营的更迭速度——新流程、新玩法,这些未知的恐惧,一度让她选择逃避。直至前同事找到她,胡千筠终于决定把握机会,跨出只有孩子的世界。可上班第一天,一个Excel表格,她做到晚上10点半也没做好。类似的表格,同事几分钟搞定。

胡千筠工作中需要做的Excel表格

“一个店长97年的,我89年的在做运营,有点太弱了”,看着几乎都是“小朋友”的同事,胡千筠清楚她已告别“在家抱着手机,和宝妈聊小孩用品、报课、学区房”的生活,拿起小本子密密麻麻记下Excel的每个步骤、每个快捷键,试图搞清主品、赠品、进货量、销售量及售后数据分析。做梦睁开眼,还在做表格,每天不厌其烦问邻桌怎么做,“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想,老阿姨会做吗?这么简单的表做这么久?”

那时她连喘口气的空都没有,午饭带的便当,当晚饭吃,吃完继续干活,她急着走,小孩总在闹,要她回家才肯睡,可工作没完成,人走不了。好几次胡千筠觉得“要疯了”,为什么不做店长呢?她本不用学这些,前同事原先就是委托她做店长的。

“店长薪资很高,但加班非常厉害,可能半夜还要赶个PPT出来开会”,胡千筠清楚,准时下班是很难往上走的,但这次重回职场,她追求变了,收入稳定,有双休,能回家多陪宝宝就行。

如今胡千筠所有加班的调休,都是头个月“攒”下来的,她已能做到6点下班,到点走人,5分钟3个表格也是正常操作。她的小孩适应新环境还比她快一些,两周左右,孩子没再将那个一直放在床头的娃娃带去学校,“我蛮开心的,这一步迟早要走出去的。”

偏见

比适应职场更难的,或许是被剥夺了“重回”的权利——尤其孩子还是一名自闭症患者。

2015年,张潇34岁,作为一名前Hr总监,她清楚职场“荣枯分水岭”(35岁)已在眼前,提了几次重回职场,丈夫都没在意,她干脆把简历挂网上,里面涵盖了她在前公司内刊发表的文章,及多个优秀管理表彰,只是日期截止在2011年——那年5月,她的孩子“皮皮”确诊自闭症,她6月就完成了离职交接。

“脑子被这地震般的事占据了”,4年间,她带皮皮在上海、北京、石家庄、安徽等地跑着,像没头苍蝇,听哪儿康复好就去哪,“心存侥幸,拼命花钱”,幻想孩子碰到哪个老师突然开窍。可皮皮是名低功能自闭症患者,构音都困难,名师语言课一小时好几百,上了一年多,还是没法说清想吃什么,可能觉得牛肉面顺口就说了,到了面馆又大发脾气,烦躁起来还会莫名撞脑壳,“他没有共情能力,我哭的时候可能还在笑”。

打击多了,张潇称后期已是行尸走肉,像个陀螺被孩子拖着走,皮皮用的褪黑素,她多买一些自己吃,“他(丈夫)觉得我带着孩子(在特殊教育学校)混,暗无天日往前混就行”,无法接受落差的张潇经常哭到半夜,昔日的职场痕迹,只剩压在衣柜里的定制西装,和脑中难以磨灭的HR思维:她用表格管理皮皮的康复日程,标注每日补充的营养剂和过敏物;碰到管理不太规范的学校,会给老师做SWOT分析,建议他们加强培训力度。

而选择挂上简历,更是因为“在黑暗隧道里看不到头”的日子,已将她逼到精神负荷的极限。当时她很快收到当地一家大公司的面试邀请,且顺利通过了一二轮面试。等丈夫吃完晚饭,她正式聊起此事,丈夫不敢相信她真投简历了,连连发问:三试过了,去还是不去?去了,能拖多久?孩子怎么办?交给别人,能有妈妈用心吗?

“他说你是妈妈,你就得带,这话对我打击特别大,你不能因为我牺牲完了,就告诉我妈妈都是这样”,可无法给出答案的张潇,只能忍着放弃三试的遗憾。

后来有次她和丈夫发生口角,她质疑道:“去工作的工资不比你低,离家也更近,为什么不能爸爸带娃?”这些话,最终都被更激烈的语气否决。皮皮听不懂那些争吵,难以开口的他仅能焦急地伸着手,试图去捂父母的嘴。

“其实上班的是那个去喘息的人”,张潇同样无法理解,皮皮确诊后,做工程师的丈夫就像丧失了学习能力,几乎所有资料、讲座、康复都是她在操心,似乎学了的话,这事就会跑他头上。曾经他俩是器械设计专业的大学同学,只是那个善良忠厚的男孩,已变得比想象中顽固,认定人生无望,同学间一聊孩子,他跑得远远的。

张潇自学自闭症康复时做的笔记

而她之所以由理工科跨专业到HR,也是源于性别偏见:女生就是画不好图。大学毕业后,她通过校招进到一家知名央企,同期男生在车间独当一面,她在办公室打杂,领导和她开玩笑:“你们女生去车间,那些人看机器,老盯着你们,容易出危险”,“包括爬火车顶,好像女的就容易掉”。

不甘生命被浪费的张潇扔了铁饭碗,跳去前公司,两三千人的车间,女性员工不到1%,做的和她之前还是差不多,她索性断念,在管理部门重头学起,“乐此不疲,就怕没活”,做个PPT也要抠到色调统一。7年,她从实习生做到总监,离职时没空留恋,倒是今年领导特意让她回去看看,那些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她开玩笑说要不再写篇回忆录发内刊上,“如果说发我真会去写”。

漠视

著有《妈妈值多少钱: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为何不计薪酬》的纽约时报记者安·克里腾登,曾在书中提到,当一位母亲放弃工作,她不得不用自己的损失垫付“妈妈税”,可她们甚至没有失业保险或者补偿。“母爱是世界上最可再生的资源,但我们仍有充分理由终止对女性劳动的无偿占用,这叫做公正。”

实现这种公正并非易事,据《职场妈妈的飙泪指数研究报告》显示,超过七成职场女性当妈后情绪易波动,近两成受到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困扰,其中主要原因在于丈夫对女性付出的漠视。

2017年产下龙凤胎的林晨,就在刚生产后深刻感受到这种漠视带来的伤害。在娘家待产时,她曾严重出血,吓得不敢再走楼梯,连着请医生上门打了2个月保胎针,那时在异地上班的丈夫还会为她的产前焦虑感到紧张。生产后,顾不上没恢复的伤口,她几乎彻夜照顾两个孩子,女儿总是吐奶,儿子稍有动静就醒,接连不断的哭声中,一天完整睡2小时都难的她几乎心力交瘁,在电话中和丈夫提起时,他有些不耐烦——好了、知道了、他也累。

回想起那个抱着女儿看着窗外天空一点点变亮的清晨,她说道;“那时候我就有一把剪刀,可能会把自己给了断”。

“换做我,可能宁愿加班,也不想在家带孩子”。此前她从事商务口译,享受和国外客户谈判的过程。带娃的三年,孩子被蚊子叮了,哪儿磕了碰了,丈夫的种种埋怨,她已无力解释;就连家务没做好,他要指责,收拾干净了,又觉得她在家倒是悠闲。落差一点点垒着,林晨愈发压抑,“我只希望他回来抱一抱我。”

而小孩犯的错误,同样让林晨自责。有次感冒,她吃完药在床上看着孩子,不知不觉眯了眼,正要睡熟,突然惊醒,循着吵闹声,她看到厨房门口耷个扫把,进去,满地麦片,林晨一下崩溃了,孩子手足无措看着她。打扫时,她忍不住掉泪,“孩子所有的行为都是大人的过错”,林晨恨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这些难以纾解的情绪,林晨偷偷写在网上的日记里,她本想在日记里鼓励自己,有时写到一半,又忍不住哭,身旁的孩子也被吓哭了,但妈妈哭得更难过,他们有些困惑,后来懂得手忙脚乱地跑去拿纸,让妈妈不要害怕。如果爸爸在场,即便没什么缘由,他们也去打爸爸,觉得是他欺负了妈妈。

林晨的日记

“一个人本性难移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去改变他。”她的丈夫曾在应酬中喝多了,一身酒味却不愿洗澡,也不愿分房睡,发酒疯后扯掉窗帘,砸东西,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她只能报警。隔天,丈夫完全忘记发生的事。生活继续,林晨则照常买菜做饭带孩子,林晨未曾预料的丈夫会变成这样,但依旧在心底劝慰自己,“生活大概就是这样”。

答案

去年9月,林晨的孩子开始上学,哄完孩子睡完,已是晚上11点后了,丈夫仍在应酬,她独自在电脑前下载简历表格,填写时总有恍若隔世的错觉。面试一个展会秘书岗位时,小姑娘问她,会用office么,她说会,随即被问到几个陌生的软件,她有些懵。小姑娘告诉她,那些office已经过时了,会也不是什么本事了。

“觉得自己太差了,没有办法,只能承认”,看到多数面试官在得知她职场空窗三年多时的错愕表情,她已大概知道结果,有一刻想着干脆去咖啡馆当服务员,这样就不用怎么说话了。当时她投的心仪岗位,都被刷掉了。在“可有可无”列表中的另一半岗位,要么因不方便接送小孩作罢,要么实在不想去。

“想知道社会到底需不要我这样的人而去投简历”,她其实并不急着工作,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她服气了,“我没人脉、本事不够大,性格也比较弱”,此前她想过考研、考公,一看试题,脑子一片空白,也放弃了。如今她在带娃同时兼职家教,算是给自己放个假。

而带着皮皮的张潇,依旧难有喘息的机会。在亲历各种自闭症康健机构乱象后,她与一名特教老师于2017年成立工作室,“必须把妈妈和工作这两个事80%结合到一起,我才能工作。”为了省钱,她自己裁剪各种教学卡片、制作教具,常忙到半夜一两点;设计的课程则拿皮皮练手,即便陷在“母亲”与“教师”的错位里,她也不愿因此降低要求。

到了2019年,工作室由由月租两千多的民房,扩大成年租超6万的独栋别墅,“我不只是一个妈妈,且我的工作是对孩子有帮助的,甚至因此挣到了钱,那简直是太好了。”可转眼疫情爆发,工作室最终关停。

之后,除了偶尔去给机构做课程培训,张潇再度被困“母亲”之中,直至今年1月,一家机构发来邀请,问她有没有兴趣做中大龄(大于12岁)患者培训,因难以盈利及教学难度,业内鲜有涉足,张潇接手了,皮皮12岁,刚好能去,她的教学能力也一直是随皮皮年纪更新的,母子在图书馆泡了3个多月,设计了新的教学方案。

将成果汇总的前夜,她忙到凌晨3点多,PPT还剩一页,只能早上8点去机构路上再来。上台前,“逼着,困意就过去了”。一结束,那口气过了,剧烈的疲惫感袭来。如果可以,张潇想做和音乐有关的工作,那些想要逃避的瞬间一直都在,但她清楚自己是放不下孩子的,“打起精神,往前走”。

另一位母亲童翠萍,2014年辞职后,在人生最为迷茫时刻,选择重回熟悉的道路——考博,考前3个月,母亲意外病倒,忙着照料、求医的她,没有放弃备考。笔试结束,隔天就飞南京照顾住院的母亲。等母亲做完手术,返回广州的高铁上收到通知,她的笔试成绩幸运过线,最终成功通过面试。

期间她开了个公众号,写她做全职妈妈的故事,首篇讲述自己人生历程的文章引发了不少母亲的共鸣,阅读量直接破万,此后一篇讲述给家人投保决策过程的文章意外出圈,商洽合作、咨询投保找上门来。机缘巧合下,她成了一名保险经纪人,“输出是最好的学习”。

回顾昔日的职场妈妈生涯,她觉得作为女性,在不同阶段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毕竟“人生还有种种可能”。

童翠萍女儿画的公主

责任编辑:彭玮

校对:张亮亮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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